悖離史實的族群神話建構(林谷芳)

作者：林谷芳(文化學者)

這次台灣的獨派鬧了個大笑話，行政院官網國情介紹中將占有台灣96％人口數中的漢族稱為其餘人口，有句話說，「沒知識也應該有常識」，所謂其餘，在分類學上是指無法分類的部分，那是為特殊案例而設的，基本上，如果對多數對象無法歸類，它就是一個無效的分類。

這次的行政院報告可以如此逾越常識，也真應驗了那句話：人許多所謂的知識，其實都是在為自己主觀的情感找理由的。

然而，能理直氣壯地犯此可笑的常識偏差，情感外，也得力於台獨史觀中一些自以為是，但卻不符事實的「神話」。

本來，神話是先民時期一個民族情感價值的重要投射，從某種角度講，對遠古神話，我們更多的，是必須看到其象徵的、情感的意義，並不一定要深究祂事實的真相到底如何。

但當代，要建構族群神話，你就須經得起史料與邏輯的檢驗。而在建構當代族群神話中，許多獨派人士不遺餘力的，就是希望藉由各種所謂的證據來證明台灣其實漢人的基因比例很少，即便有，它也只是台灣人基因組成的一項元素而已。

然而，當代遺傳學的進步，連現代的人類，都可以上溯到一個共同的父親，更不用說對各個族群基因差異演變的追蹤，這個研究使得當代在談中國史時，對於歷史中許多不同的少數民族如羌、如鮮卑，在歷史舞台中消失後，是到了哪些地方，轉成怎樣的文化型態，與當地原住民的通婚情形，都可以構建出清晰的痕跡，而他們跟以中原為主的炎黃部族其基因間到底有怎樣的血脈關聯，這些都已逐漸在學術界，展開研究、追尋，也得到一定成果。

而就此，你是不是漢人，並不是從你的情感來決定的，漢人有共同的基因模型，大要可以分為北方漢人和南方漢人兩系，北方漢人基本上父系與母系都帶著較多一元的色彩，這一情形與歷史是相符合的，因為胡人「南下牧馬」，中原特別「嚴夷夏之辨」，所以漢人娶胡人為妻的，歷史中為數極少。

相對於此，南方漢人就不同，在基因上，他顯現出「父系一元、母系多元」的特徵，這也跟歷史發展、地理環境相當，南方多山，部族繁多，也沒有那麼強的「夷夏之辨」，所以與當地有較多通婚的情形，因此顯現出「父系一元，母系多元」的特徵。也就是說，雲南的漢族，在母系上就帶有較多當地少數民族的成分，而貴州的漢族，就帶有貴州少數民族的成分。

而就這一點來講，即便台獨史觀者，一直強調「只有唐山公，沒有唐山媽」，想用這個來說明他與大陸漢人間已有不同，但其不同，也只能是他與雲貴漢人間有不同的母系特徵，但作為漢人的基礎基因特徵也仍是存在的。

更有甚者，「有唐山公，無唐山媽」，本身就是一種誇大的歷史敘事，以漢人宗祧繼承觀念的緣故，除非萬不得已，異族通婚總是少見，就例如，筆者是新竹香山人，新竹是客家大縣，但沿海地帶住的是福佬人，而即便如此閩客相接之地，且兩者同為漢人，但當我的五叔要娶客家人為妻時，也還得鬧上一段家庭革命，這就說明了其實異族通婚絕沒有大家相信的那麼容易與普遍。而日據時期戶籍記載也顯示原漢通婚僅占平埔族女性婚姻之少數，晚近研究，原住民基因占台灣漢人基因平均比例很低，顯示歷史上原漢通婚不多，更何況，海禁的時間有限，在這時間來台的漢人只占整個四百年移民漢人的少數。

總之，其餘人口是個腦殘的笑話，他悖離基礎統計學、分類學的知識，更對現代族群基因的研究毫無所悉，所以才能如此大剌剌的說我不是漢人。

川普這一次在美國總統大選的勝利，一定程度標誌著回歸常識的重要，標舉覺醒的知識分子，將許多顯而易見的事實透過語言的遊戲完成觀念的轉化，最後就讓自己陷入觀念遊戲的陷阱裡，以此自嗨，還指責別人，而台灣也正以進步價值為名在玩著這個遊戲，如此下去，兵凶戰危也就迫在眉睫。以常識撥亂反正，在台灣可謂是刻不容緩了。

＊本文原刊登於中時，經作者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