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文哲案令台灣司法蒙羞(夏一新)
作者:夏一新(加拿大英屬哥倫比亞大學哲學博士,精神科醫師)
前台北市長柯文哲在被羈押超過一年、歷經禁見與高壓偵訊後,最終以七千萬元交保並被強制佩戴電子腳鐐,消息震驚全國。這是台灣司法史上罕見的高額保金與嚴厲限制,卻無法掩蓋檢方始終拿不出直接收賄證據的窘境。一年多的羈押與禁見,本應是針對重大確鑿犯罪的例外措施,如今卻被濫用為押人取供的手段,不但引發社會強烈不滿,更讓人民對司法公正性產生嚴重懷疑。當禁見制度被濫用、法律成為政權的武器,這已經不再是單純的法律問題,而是動搖民主根基的政治醜聞。
北檢的濫權操作
在這起案件中,北檢的角色完全失衡。沒有金流證據、沒有現金對價,卻依「圖利罪」大肆操作,把一年多的禁見羈押合理化。這樣的做法,本質上就是用刑求與精神壓力取代實質證據。禁見原本是極端例外的措施,如今卻被當成辦案工具,公然剝奪辯護權,踐踏基本人權。
彭案:被迫成為污點證人的代價
柯文哲案的黑幕,並不只出現在他本人身上。前台北市副市長彭振聲,就是另一個最沉痛的例子。檢方在京華城案中,以被告身份將他羈押,並多次施壓要他「轉為污點證人」,只要能咬出柯文哲圖利,就可能換取緩起訴或輕判。這種赤裸的「交換條件」,正是台灣司法最不堪的一面。
彭振聲在漫長的偵辦與審理過程中,終於承受不住壓力,選擇低頭認罪,以換取較低的刑期。然而,這樣的「妥協」並沒有真正平息痛苦,反而讓他的家庭付出更殘酷的代價。夫人長期承受無法洗刷的污名與司法不公的壓迫,最終選擇跳樓自盡。這場悲劇震撼全國,也讓人看清:當司法變成政治鬥爭的工具,不僅毀掉一個人的自由與清譽,更能摧毀一個家庭的希望與生命。
圖利罪:最模糊的口袋罪
在柯文哲與彭振聲的案件裡,檢方始終拿不出確切的金流或收賄證據,因此只能依靠《貪污治罪條例》中的「圖利罪」作為主要武器。這條罪名最大的問題在於,它並不需要證明公務員有收受不法利益,只要認定「明知違法,卻讓特定人獲利」,就足以定罪。
也因為標準過於模糊,圖利罪長期被稱為司法上的「口袋罪」:檢察官想要辦誰,就能套進去。這種模糊的法律工具,加上長期羈押與禁見,就構成了「押人取供」的完美組合。被告若想盡快解套,往往被迫認罪,甚至被逼成為污點證人。
彭振聲案正是最血淚的例子。他最終雖選擇認罪以換取較低刑期,卻付出了家庭破碎、妻子自盡的代價。這樣的司法濫用,暴露出圖利罪不僅是法律上的模糊地帶,更是政權在政治清算時最鋒利的刀刃。
偵訊瑕疵:錄音帶的空白與單一檢察官
更令人質疑的是,在這起案件中,多位最後選擇認罪的嫌疑人,都曾在長時間的偵訊過程中,由同一位檢察官反覆主導。這種單一檢察官「長時間、重複式」的辦案手法,本身就容易造成心理壓迫,導致被告在疲憊與恐懼中屈服。
更駭人的是,當柯文哲的辯護律師要求調閱偵訊錄音帶時,卻發現其中存在大量「長時間空白」。這種情況無法用技術問題合理解釋,反而顯示出偵訊過程中可能存在非法取供或程序不正義。當錄音帶成了「選擇性保存」的黑箱工具,整個司法的公信力也隨之崩塌。
這些瑕疵不僅挑戰了「程序正義」的核心,更進一步印證了北檢辦案方式中對人權的漠視與濫權。人民的疑問不再只是「是否有罪」,而是「這樣的司法過程,還能算是合法與正義嗎?」
看守所裡的惡臭與屈辱
柯文哲在羈押期間,也曾公開提到自己是土城看守所內一年中被關押最久的人犯。他描述環境極為惡劣,睡覺的位置緊鄰廁所,惡臭逼人,不得不長時間戴著口罩才能勉強入眠。這樣的待遇,不僅是對身體的折磨,更是一種精神上的侮辱。
他的感慨呼應了韓國瑜的一句名言──「莫忘世上苦人多」。這不是單一政治人物的遭遇,而是凸顯出在台灣的司法系統下,許多尚未定罪的人就已經被迫接受殘酷的處遇。當在押被告尚未經法院判決有罪,卻必須忍受超越人道界線的環境,這樣的司法體制,究竟還能拿什麼來證明自己的正當性?
無罪推定淪為笑話,偵查不公開變大公開
更嚴重的是,本案中檢察官完全無視「無罪推定」原則,彷彿在起訴之前,就已預設柯文哲必然有罪。更荒謬的是,法條規定的「偵查不公開」早已形同具文,反而演變成「偵查大公開」。許多與案件本身無直接關聯的證物與訊息,經常在第一時間被特定媒體「獨家」披露,甚至成為標題新聞。
這種操作,明顯不只是司法程序問題,而是帶有政治目的的人格毀滅。當媒體在檢方的默許甚至刻意引導下,不斷放送對柯文哲不利的片段訊息,社會大眾就被預先形塑出「有罪印象」。這種「先醜化、後定罪」的模式,不僅踐踏司法中立,也摧毀民主社會最基本的法治原則。
司法人權的倒退
雖然柯文哲在羈押期間仍可與律師見面、討論辯護策略,但卻被嚴格禁止與家人探視。長期與親情隔絕,本身就是對在押者心理與人性尊嚴的折磨。更嚴重的是,檢方以「偵查不公開」為由,持續限制外界接觸,使偵訊過程完全成為黑箱操作。這不僅違背比例原則,也使台灣長期以來引以為傲的「民主法治形象」受到侵蝕。當司法淪為懲罰工具,它等於告訴社會:在政權需要時,人權可以被隨意犧牲。
剝奪人性尊嚴的司法冷酷
最令人難以接受的是,當其父親辭世之際,雖經法院裁定同意解除部分禁見並允許返家奔喪,但卻只給予極為有限的時間。在戒護之下,他僅能短暫返回新竹參加告別式,僅三小時便被迫押回土城看守所,甚至還未等儀式結束,就必須離開。
台灣社會素以「孝道」與「人情」為核心價值,如今卻在司法執行中完全消失。限制探視、剝奪與至親告別的完整時間,不僅欠缺人道,更與台灣人自認的忠厚傳統背道而馳。當司法不僅不顧程序正義,甚至無視最基本的人倫情感,它所失去的已不只是法律的正當性,更是人心最深的信任。
國際人權評比的對照
Freedom House在 2025年的年度報告中,依舊將台灣評為「自由」國家,但同時提醒台灣在人權保障上仍有瑕疵,特別是司法程序的透明度與羈押制度,長期受到國內外法律學者關注。這意味著,柯文哲案並非孤立事件,而是外界早已注意到的「制度性漏洞」的集中展現。
國際特赦組織(Amnesty International)在多份東亞區域報告裡,也曾批評台灣羈押與候審制度存在「過度延長」「限制律師會晤」等問題。雖然台灣在言論與集會自由方面表現突出,但在「刑事司法保障」上,仍未完全符合國際標準。如今北檢對柯的處理,正好呼應了這些外界的憂慮,使台灣的人權形象出現明顯裂縫。
美日媒體的觀感
美國的《The Diplomat》直指柯文哲案凸顯台灣「黑金政治」與司法比例失衡,質疑是否存在政治干預。這篇長文的出現,等於把台灣內部的爭議擺到國際舞台上,削弱了台灣「亞洲民主典範」的說服力。
日本媒體如《朝日新聞》與《日經亞洲》則報導柯文哲被長期禁見,並引述學者批評羈押制度不透明,提醒台灣若繼續如此操作,恐怕在國際人權評比上失分。過去台灣常被日本視為「民主的前鋒」,但這起案件讓外界開始懷疑,台灣的法治是否還能承受住政治壓力的考驗。
自打嘴巴的總統
更具諷刺意味的是,賴清德總統才在公開場合宣稱,台灣已經不存在「行政干預司法」的情形,把司法獨立掛在嘴邊,彷彿台灣早已是法治的模範國家。但柯文哲案的羈押禁見現場卻告訴我們,行政影子依舊清晰可見。當檢方沒有直接收賄證據,卻能靠模糊的圖利罪與無限上綱的禁見措施,把一個在野黨領袖關上一年,這難道不是最赤裸的政治干預嗎?賴清德的說法,不僅與事實矛盾,簡直是自打嘴巴。對照北檢的濫權操作,他的話更像一個天大的笑話。
民主進步黨的墮落與歷史反諷
柯文哲案發生在民進黨賴清德執政之下,這對許多相信民主進步黨是「民主價值守護者」的人來說,無疑是最沉痛的失望。過去台灣在國民黨戒嚴時期,或一黨獨大的威權體制下,才會出現這類長期羈押、缺乏實質證據的重大案件。然而今日,民進黨已歷經陳水扁、蔡英文、賴清德三任總統,竟然依然讓「無實搥證據」的案件,演變成在野黨領袖被關押超過一年的司法醜聞。
這樣的情景,與民進黨昔日高舉的「人權」「民主」「反威權」旗幟背道而馳。當年批評國民黨專斷的那一套,如今卻被民進黨完全複製,甚至操作得更精緻、更冷酷。這不只是民主的倒退,更是民進黨徹底墮落成獨裁專斷的象徵。對台灣人民而言,這是一場政治與司法雙重的背叛,也是對民主信念最嚴重的羞辱。
民主體制的警訊
當司法機關成為政權的打手,它就不再是正義的守護者,而是民主的掘墓人。北檢這樣的濫權行為,不僅辦壞了一個案子,更讓台灣司法被國際社會點名質疑。如今,一位在野黨領袖在失去自由一年之後,被迫以七千萬元交保,還要佩戴電子腳鐐才能回到社會,這幅景象本身就是對民主最諷刺的嘲弄。這股民憤正在累積,反映在賴清德支持度的雪崩下滑。因為人民心中最沉重的疑問是:在今日的台灣,司法還剩下多少清白?
當政治領袖被迫帶上電子腳鐐,整個民主其實也正被套上枷鎖。
結語
柯文哲案已不只是單一案件,而是撕開了台灣司法體系的遮羞布,讓人看到檢察權如何被濫用、如何淪為政權工具。若台灣要避免民主徹底蒙羞,就必須勇敢面對這場制度性的危機。
首先,必須限制禁見與長期羈押的濫用,讓這些手段回歸真正的例外狀況,並建立獨立的外部審查機制,防止檢方以「程序」之名行「刑求」之實。其次,台灣應該引入國際監督,比照國際選舉監督模式,讓跨國人權組織與法律專家旁聽重大政治案件,確保審判符合法治與人權的普世標準。最後,司法必須徹底透明化,不論是開庭紀錄、交保理由或偵查過程,都應讓社會大眾能即時監督,避免黑箱操作繼續侵蝕人民的信任。
唯有如此,台灣才能重新找回司法的清白與尊嚴。否則,當在野黨領袖被迫戴上電子腳鐐,真正被銬上的,將是整個民主制度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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