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業晶片｣可成為護國神山嗎？(李武忠)

作者：李武忠（大農業博士，農漁經學者）

輝達（NVIDIA）執行長黃仁勳宣示台灣已成為世界「AI樞紐」，將在「AI晶片｣產業鏈上扮演重要角色，引發國際關注，台灣官方也異常振奮，還提出全球半導體民主供應鏈夥伴倡議」；卻忽視了另一個攸關未來糧食、國防、民生、經貿等安全的「農業晶片｣！

農產品行銷中品種的獨特性，一向是吸引消費者採購的要件之一，也成為外銷的主力產品。隨著農業科技的進步，新科技育種技術，已經成為提高農產品產量和品質的關鍵手段，誰能掌握農業晶片優勢，誰就能是未來農業的領頭雁。早期由於相關規範和執行力有限，加以邊境管制及損害救濟的機制發展相對落後、許多獲得植物品種權或專利保護的品種，被侵權的情形十分嚴重，導致植物品種權擁有者的權益蒙受損害；例如原產於日本的麝香葡萄品種，在中國，南韓等國家被大量種植，成本低且產量遠高於日本本土種植，嚴重威脅到日本國產麝香葡萄的外銷數量及價格，造成日本農民蒙受龐大損失。

這些年來國際相當重視植物新品種智財權之保護，新品種研發所產生的效益受到相當程度保護，大幅提高農民或企業投入的意願，也成為未來農業競爭的一大利器；尤其隨著新興精準育種技術（如CRISPR基因編輯技術，STITCHR基因編輯等）技術不斷創新，跳脫過去耗時費力傳統模式新作物，可以大幅縮短作物育種的時間，從原先20到30年縮短為2到3年，還可以增加農業生產力、抵抗病害、提升環境耐受度，培育出適合逆境的作物、滿足多元需求、促進消費者健康：例如可穩定血壓與緩和緊張的高GABA番茄、保護動脈和抗氧化的高單元不飽和脂肪酸黃豆、低麩質小麥、減糖馬鈴薯等。

主要國家發展動態

農業種原庫（Gene Bank）設置是推動種業，保障糧食安全和維持農業經濟的重要支柱，也是實現作物多樣性和應對氣候變遷的重要工具。在面對新出現的病蟲害威脅、環境惡化和其他天然災害威脅時，可以培育出更具抗逆境、抗新病蟲害、更有營養、更美味、用途更廣泛的新作物品種。美國農業部透過設置種原庫，收藏來自世界各地近60萬種作物及其野生近緣種，雖被認為是全球領導者，但因過於注重擴大收藏，而不是弄清楚它們含有哪些有價值的特性，擁有特定的傳承類型的材料或野生物種，卻缺乏最新、最好的新栽培品種，而遭外界批評應注重「質量｣而不只是「數量｣；近來該「基因庫」的管理工作，亦因川普裁員，約有30名員工（佔員工總數的10%）被解僱，另外10個空缺職位已被凍結或撤銷而受阻。

日本則由國家農業研究辦公室遺傳資源研究中心（NGRC）負責從國內外收集和引進寶貴的遺傳資源，保存護照和評估數據，已保存的遺傳資源包括植物種質約23.6萬份、微生物種質約3.7萬份、動物種質約2000份；還曾成功挽救瀕臨滅絕的兵庫縣地方品種「播州白水菜」，開發基於網路的農作物家譜創建工具“Pedigree Finder”並完成開放69個世界水稻核心種質（WRC）的全基因組定序資料。

世界第二大農產品出口國，農業科技首屈一指的荷蘭設置的動物基因庫和植物基因庫，由荷蘭遺傳資源中心（CGN）負責管理，涵蓋了該國稀有品種和在全球糧食生產中發揮重要作用的品種，對外提供用於研究、育種和教育目的的種子；荷蘭的研究和育種活動主要集中在蔬菜上，該種原庫收藏生菜種類居全球最多約有 2,500種，還包含近 24,000 個品種和30多種不同作物的野生族群。

中國一向將種子視為「農業晶片｣，不僅保存種質資源保存總量位居世界第一，種子專利申請量亦排名第一，佔全球種子專利總申請量的46%：相較於農業晶片，美國更重視AI晶片的投入和管控，輕忽了「農業晶片｣對糧食，國安，經貿的重大影響。中國大陸除積極保種外，更加重視新品種創新育成，目前在白羽肉雞、華西牛、南美白蝦和節水抗旱稻新品種市場佔有率正穩步上升，還建立嚴謹的「種子認證｣制度，日前首批5000多萬公斤有「中國種子認證｣標誌的認證種子已經上市，預計可帶動增產上億斤（品種純度提高1個百分點，雜交種產量可增加0.5至2個百分點），還透過「神農•固芯｣智慧育種大模型，有效縮短育種年限（新品種研發週期從常規的5—8年縮短至2—3年）；近日中國農科院更啟動作物種質資源「天書計畫｣，將破譯中國作物種質資源基因「天書｣，保障種源自主可控，加速培育應對氣候變化和病蟲害威脅的重大新品種，對中國掌控農業晶片十分關鍵，引發外界關注：中國大陸正傾全國之力來推動農業晶片發展，已穩步先行，正從「育種3.0｣邁向「育種4.0｣。

台灣過去在新品種研發上，有不少傑出表現如蘭花，梨，金鑽鳳梨，蜜棗「雪麗」，黑珍珠蓮霧，單性吳郭魚等等，只是這些年台灣農業施政及預算多專注於福利、補貼及宣傳，相關科研經費被擠壓，尤其用在國家種原庫和農業基礎研究的人力和經費更是乏善可陳，政府曾允諾未來10年，每年挹注5千萬元經費，讓農試所與農委會轄下各改良場共同推動「次世代種原方舟計畫」，杯水車薪，辦理種原保存工作或勉強可以持續，至於新品種育成創新則難有傑出表現，想成為護國神山何其遙遠！

台灣耕地面積及農業規模有限，隨著全球農業環境及競爭力的轉變，台灣農業面臨空前挑戰，進退維谷，想要維持農業永續發展並擴大在全球新農產供應鏈暨價值鏈上的發語權，關鍵在重視對農業晶片的掌控，不斷運用精準育種技術，育成符合健康、營養、安全、味美的新品種，來滿足消費新需求。透過相關技術確立及智財權保護，孕育出未來台灣農業生產和外銷的主力品種，不僅可以銷售成品還可以大賺「農業晶片｣（種苗）錢，讓農民過上好日子。台灣在「農業晶片｣掌控上已輸在起跑點，該急起直追了！

＊作者為「新故鄉智庫」國政顧問，本文原刊於114/6/11風傳媒，由作者授權轉載。